一月之内，两名主播接连在直播过量饮酒后去世，而深夜的直播间里，仍有主播在用无节制的PK拼酒直播“斗狠”。不仅如此，南都记者近日调查发现，直播间里有疑似未成年人沉迷PK玩法。在秀色直播等平台，有主播在玩PK时利用平台的抽奖机制、概率玩法等，通过私下返现方式吸引打赏，专家称，这种虚拟币反向兑换方式或存在变相涉赌风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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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平台随手一搜，还可见皮鞭抽背、冷水浇头、泥地打滚、自抽巴掌、危险使用电器等各式低俗PK惩罚。多位专家接受南都记者采访表示，应将监管重心置于事前审查，平台应完善主播相关信息，提高开播门槛，从源头遏制低俗文化传播。
现象
未成年人PK求打赏 送礼物可触发“返现”
连麦PK，本是为才艺比拼，却逐渐衍生出斗狠、低俗等惩罚方式，还吸引了部分未成年人沉迷其中。
6月15日晚，记者进入一账号“苏x”的直播间内，该主播正在与另两名主播商议PK惩罚规则，输了的惩罚方式有“拿鸡蛋磕碎在头上”“拿扫帚打头”“给对方直播间家人们鞠躬”等。
根据账号发布的相关动态，主播疑似为未成年人，譬如6月6日发布的一则视频中，其称即将高考的考生们为“师哥师姐”。直播回放显示，其从今年4月起开始玩PK，PK对象疑似均为年龄相仿的未成年人，直播期间，双方还会比拼展示PK获得的打赏收入。
调查发现，有平台将礼物打赏额度与主播等级收入直接挂钩，并设置了PK乱斗、PK排行等规则。如此KPI机制催生了不少返现交易和礼物“买卖”，即主播在玩PK时，除了通过展示才艺、聊天外，也会利用平台的抽奖机制、概率玩法等，以赢得更多的打赏收入。
如秀色直播在PK栏目设立“PK勇士榜”，以打赏额度为标准设立PK排行榜，激励主播用户参与PK完成任务。页面规则显示，用户通过参与PK，或是助力主播赢得PK来完成任务，从而获得座驾、铭牌等(直播间特效)奖励。斗鱼设置了“PK排位赛”，以积分形式对主播进行排行，通过PK场次、胜利数、连胜数等进行积分奖励。
在秀色直播的PK直播间里，南都记者看到有主播在公屏打出“开100送50”“开50送20”字眼，以吸引用户打赏礼物。据某主播介绍，通过送出价值500秀币(7元左右)的礼物“银河之约”就会触发“中奖机制”，开出不同价值的礼物，中奖概率为平台控制，约为六至七成，用户通过持续不断地刷礼物，一旦中奖，主播就会私下返现一部分给到用户。
南都记者联系该主播求证说法，其发来返现截图。询问PK输了有哪些惩罚时，其回答“表演给你洗澡、生小孩，什么伺候你的都有”。该主播还透露，秀色直播设有“砸金蛋”“冒险王”等多种游戏玩法，可兑换出不同价值的礼物，有主播为集齐相应礼物过任务，便会私下找用户收购。
对此现象，北京雷腾律师事务所律师王军义提醒，网络平台币多以在线时长、奖励、充值等方式获得，以无法兑换为法定货币为限度。但是，当获得的网络平台币可以交易变现为法定货币，“抽奖”“砸金蛋”等这些射幸行为，存在变相涉赌风险。另外，值得强调的是，平台主播应当警惕“买礼物保级”行为被网络诈骗的风险。
低俗PK可获大额打赏 惩罚贴“正能量”标签传播
过量饮酒后去世的网红“中原黄哥”曾表示，“钱是胆量”。在记者与一名PK主播的交谈中，其表示，粉丝量大的主播，一场“狠PK”能够收获成千上万的打赏额。浙江大学数字法治研究院副院长高艳东认为，近年网络直播低至几乎可忽略的门槛加之极短的变现时间，使得大量的群体涌入网络直播行业，主播的素质参差不齐，加之网络PK朝着恶趣味方面的不断“内卷”，使得如今的网络直播PK乱象滋生。
南都记者在多个直播、短视频、社交平台上都检索到了低俗PK惩罚内容，包括皮鞭抽背、冷水浇头、危险使用电器、啃脚等。这些视频、直播不仅低俗、暴力乃至危险，一些妇女、老人、甚至未成年人等群体参与其中。
例如，在一则标题为“打PK输了做处罚”的视频中，一名年轻女性躺在泥水地里来回地翻滚，浑身满是泥浆，旁边有人用脚对其不断踢踩，用拖鞋对其进行抽打。
在视频发布者的主页内，还展示了多种丑化女性的PK惩罚方式，如跪在地上自抽巴掌、从他人胯下钻过、翻滚进泥泞的池塘等，有的视频还被贴上了“传递正能量”的标签进行传播，形成不良的价值导向。相比其他视频，此类视频获得了较多的点赞和评论。
专家建议
平台应完善主播信息 提高开播门槛
中央文明办四部委去年曾发文，要求网站平台在每日高峰时段，单个账号直播间“连麦PK”次数不得超过2次，不得设置“PK惩罚”环节，不得为“PK惩罚”提供技术实现方式，避免诱导误导未成年人。但南都记者发现，在某头部直播平台上，不少疑似未成年人开设PK直播间。这些未成年人在酒吧、网吧、宿舍、家中等场景，或是仿照着PK主播们的话术招揽人气，或是玩起惩罚游戏等。
事实上，在国家层面，关于不良直播PK内容治理自去年起已在持续整治中。清朗行动自去年起从严整治连麦PK环节恶俗惩罚，而整治直播“PK”环节问题，严肃查处主播逞勇斗狠、互撕攻击、谩骂吐脏等行为也被列入今年的清朗行动中。
平台一侧，抖音自去年以来已发布十八期《“不良直播PK内容”治理公示》。快手发布《关于开展直播乱象专项治理的公告》，整治恶俗PK等问题。微信近期也发布了《关于进一步打击不良PK行为的公告》，表示持续打击以博眼球、吸引流量为目的的不良直播行为。
当前，直播PK乱象有何治理难点?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认为，首先，AI和人工审核对直播、短视频的审核标准有所不同，譬如直播里的PK惩罚以拍短视频方式进行，这种行为的治理是个难题；其次，以直播喝酒“喝多少”算违规较难判定；第三，应关注大号被封后换小号开播等行为，落实实名认证和账号关联。
在具体实践中，应如何有效管理PK行为?浙江大学数字法治研究院副院长高艳东建议，由于网络影响的广泛性，后续补救成本过高，难以事后规制，应当将重心放到事前审查，加强对平台方的监管力度，平台应当完善主播相关信息，提高开播门槛，从源头遏制低俗文化传播。
A10-12版
出品:南都大数据研究院 网络内容生态治理研究中心
采写:南都记者 张雨亭 李雨佳